玫姿绰态

【楼诚】梦寐 02

水沉曦:


ABO

突然迷恋这种诡异的文风

“我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说服我自己。”
任谁在凌晨三点,天色将明的时候被从温暖的被窝里叫起来都无法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更何况距离他们被从床上强行拖起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十二个小时。
王天风坐在他专用的那把椅子上,眉头紧皱十指交叉,满脸不加掩饰的嘲讽,“和明氏企业的那位做交易,明诚你不会是疯了吧?”
“他手上有所有的证据,足够你在监狱里找理由找到下辈子。而且恕我直言,如果不是你搞砸了那幅他姐姐的画像,还有你找的那个背叛了我们的 ‘伪装者’,我现在应该已经在夏威夷了。”明诚捏紧手里的杯子,提醒自己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交易?双方都能获利的才叫交易。我们现在是被胁迫!”
他深吸一口气,把水杯放回桌上:“我一会儿去见他,而你…”
他转头看向王天风:“去找一个更可靠的伪装者。”
明诚摔门而去,王天风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很肯定他姐姐就是长那样。”
郭骑云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我很肯定明楼更清楚他姐姐长什么样。

邮件末尾留下的那个地址,很显然不是明氏在上海斥巨资所造的那栋明氏大楼。
事实上,明诚在到达指定地点以后,就被人带上了早就候在那里的直升机。
耳机隔断了外界巨大的轰鸣,直升机掠过闹市上空。从这个角度俯瞰地面,就更能看出明氏的大楼有多让人望而生畏,夕阳的余晖照在大楼一尘不染的玻璃上,反射出的却是冷而刺目的光。
这么个死物都能显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明诚看向大楼顶层,据说明氏的那位把办公室设在了那里,贯以这样的角度睥睨其下芸芸众生,果然是典型的上位者姿态。
来接他的是个其貌不扬的Beta,长了一张挺和气的脸,挺和气地叫他“阿诚先生”。
明诚想了想,也是,他不巧和那位明大公子同姓,总不好让他的属下叫他明先生。
闹市外滩逐渐远去,最后连滔滔黄浦江都成了细细的一脉。
脚下浓荫渐厚,高耸密集的树木倚山而长,纵横的枝桠交错横生,繁茂的绿叶织出一片又一片遮天蔽日的网。
明诚没来由地觉得心底发寒,明明是这样生机勃勃的颜色,却不知道为什么平白生出一种吊诡的异样,那些深深浅浅的绿色似是要将人拢住、绞死再吞没。
风过林间,掀起阵阵翻涌的林涛。
在半山腰的时候就能看到山顶上露出一角的尖顶,高耸瘦削,带了几分凛凛的意味。在一片浓绿之中,像是游走在柔软丝绸下,不慎挑破了绸面的一把暗藏杀机的刀。
直升机缓缓降落,明诚也是两脚落了地才切切实实感受到明家到底是有钱到了一种多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这不是明家的祖宅,那座同样占地辽阔的庄园仍在上海,随着一代又一代明氏掌门人的喜好翻修扩建,比之居所,更像是一种权利的传承。但眼前的这个是不一样的,据说是明大公子自己的意思,先是看中了这座山,费尽心思买了下来,且不论是设计图纸还是开始动工无不尽心尽力,因此外界纷传他这么兴师动众是为了金屋藏娇。
只是留言纷纷攘攘传了很多年,从没有人见过这位能让明大公子一掷千金为博其一笑的娇人。
流言无稽,但明诚仰头用目光将眼前的这座城堡一样的建筑描了一遍,觉得就算暂且不论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一位娇人,明大公子也已经证明了他的审美品位他的手段头脑一样,是一般人绝对难以望其项背的。
冷色的石料在泼泼洒洒的阳光下都难以显出什么柔和的样貌,锋芒毕露的尖顶直插天际,斑斓的半透明玫瑰窗华丽到妖异,以一副决绝冷硬的姿态拒绝外来者觊觎的目光,但在几扇半开的小窗中又流出浓丽鲜艳的色彩,猩红的窗帘吹出窗外,在风里扬起一个翩翩的弧度。
带路的那个Beta耐心地等他欣赏完,他的脸上似乎不会有除了笑容之外的表情,乍一看觉得很和气,看如果每次看到都是这样一成不变的表情,多少就让人感觉不是太好了。
正门缓缓开启,门上层层递进的浮雕花纹太过栩栩如生,明诚错觉自己正走进了一个浮华冗长的梦里。
尖肋拱顶上每一片都雕刻着繁复精致的花纹,飞扶壁和束柱从视觉上将空间无限延长。有些纹样和设计看上去有些眼熟,不过再仔细看就会发现细微之处还是有所不同,不像是对那几座著名建筑的生硬复刻,倒像是糅杂了设计者自己的小心思。
建筑外部的石料用的是冷色,内部就极尽暖色。
厚重的地毯从脚下铺开往四处蔓延,明诚低了低头,是一种微妙的红色。很合衬的红色,看起来比黏稠的血色略浅一点,又比羞怯的水红深上一些。地毯上没有什么太华丽的纹样,只在边角缀了些零星的式样,毕竟其他的地方已经足够奢华,那么铺在脚下的也就没有必要太过繁琐了。
周围静谧得可怕,这样厚实的地毯,人走在上面不会发出声响,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这样浓重的色彩吸干,让人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有点像《Rebecca》,又有点像惊情四百年。

明诚没想到他竟然会被先带到餐厅。
“先生要晚一点回来,吩咐了让您先用餐。”那个Beta面带微笑,“这些都是为您准备的。”
推辞显然是没有用的。
明诚看向那张长桌,再一次在心中感叹明家的财力。
那样长的一张桌子,足以让十几个人同时进餐,现在却只在一端摆了一张椅子和一套餐具,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甜点和水果,还有一支新开的红酒,醇红的酒液斟了半杯,放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
“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
这顿饭明诚吃得很是心不在焉,当然不是因为食物不合口味,而是因为这位明大公子的行事风格太令人琢磨不透。这里怎么看都是明楼的私宅,没理由让他这个陌生人呆太久。只是他如果真的公务缠身,为什么要让他这么早过来?还让人准备了这样丰盛的晚餐。
暮色将倾,明诚不敢吃得太多,七分饱的时候就放下了餐具。那个Beta在他用餐的过程中似乎消失了一会儿,再出现时带来了明楼已经回来了的消息。
明诚跟着他走上同样铺着地毯的楼梯抵达二楼,狭长幽深的走廊两边是一个个独立的房间,因为关着门的缘故看不到里面的布置,只有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里透出亮光。那个Beta领着他过去,请他稍作片刻,说是明先生马上就来。
明诚整个人陷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这不是他第一次受到威胁,但却是他鲜少坐立难安的时候。
明氏,明楼。
这两个词不论提起哪一个,都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明氏成立至今已有几十年,在上海一直屹立不倒在商界堪称传奇,但明楼本人却是个比传奇更传奇的传奇。
据说当时明锐东夫妇突遭横祸,明家长女、彼时才十七岁的明镜接管明氏。明氏在她的御下没有的确没有如大多数人所想一般逐渐没落,但真正把明氏再次推向巅峰的,却是在这位女Alpha遇刺之后、彻底掌握了明氏的明楼。
也就是他眼前的这位,时年不过三十五岁的明大公子。
如果可以的话,明诚是一点也不想和他沾上任何关系的。他的潜意识无比准确地告诉他,眼前的这个Alpha不是他能惹得起的,最好离他能有多远就有多远,可现在明楼拿住了他的把柄,他别无选择。
对面的Alpha远比他沉得住气,呼吸绵长平稳。
与他这样全身置于灯光下,一举一动都无处可藏不同,男人的大部分身体隐藏在黑暗中,熨烫得平整的深色西裤,一双踩在地毯上的黑色皮鞋,搭在扶手上的左手保养得宜五指修长,再往上是仅仅露出一角的衬衫,袖扣很是亮眼。
整个房间里寂静无声,男人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明诚也下意识地看过去,百达翡丽,一块天价的限量版。
“你在怕我。”男人的声音该死的悦耳,明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听出了一丝失落,“你为什么怕我?”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难以回答,明诚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这是他紧张时特有的小动作。
对面的人轻轻地笑了一声,仿佛是被取悦了,明诚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如沐春风的态度只能让他更为紧张。
幸好明楼没有非要他给出一个回答,转而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你晚餐吃得不多,不合胃口么?”
“不是。”明诚谨慎地措辞,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开始闲聊,“味道很好,是我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多吃。”
“身体原因?”
“是。”
明楼沉默了片刻,应该是觉得没有深究的必要,终于切入了正题:“你一定非常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他没什么情绪地继续说:“既然知道做这么高风险的职业,你们更应该好好筛选一下合作伙伴。”
这位明氏财团的大公子,披着伪善的皮麻痹了多少人,实则却是一条不折不扣的毒蛇。
明诚轻轻吸了口气,不想再和他兜圈子,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场折磨:“明先生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吧。”
“我需要你们为我做一件事。”
明楼的身体微微前倾,两臂屈起撑在膝上,深色的西服连褶皱都透着价值不菲的气息。
男人的领带与西服同色,唯一亮眼的是那枚蛇形领针,蛇眼上的那颗细钻闪着冷冷的光。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黑暗中没有露面。
“我想我们有权知道是什么事。”明诚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向墙上的一幅画,也就是王天风露出破绽的那一幅,明镜的肖像。
“放心,绝对比你们想对我做的简单。”明楼站起身,主动走到了灯光下,“我要知道二十年前,明氏夫妇去世的真相。”
明诚细细地倒抽一口凉气:“可据我所知,唯一可能与之相关的汪芙蕖已经死了。”
“是啊。”明楼的语气波澜不惊,“有些秘密不到临死是不会说出来。”
明诚陡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汪芙蕖的死,大约和眼前这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识趣地没有问,明楼转过身,这是明诚第一次看到他英俊无匹却布满寒霜的脸,金丝眼镜后的双眼让人不寒而栗:“虽然汪芙蕖死了,但他的侄女还活着。”
他缓步走过来,明诚的后背不自觉地向后贴紧了沙发,明楼的双手撑在他身体两边的扶手上,目光缱绻,语气冰凉:“能做到吗?”
他凑得太近,明诚只能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明楼就笑了起来。
长了这么英俊的一张脸,即使不笑也足以让人挪不开眼,明诚被他的笑晃了一晃,轻轻喘了一口。“你真的是在怕我。”
还是一样平静的语气,明诚这次却没在看错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明楼就直起了身。
“已经很晚了,回去也不太方便,就先在这里住下吧,房间很多,你想住在哪里都可以。”
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明楼率先堵死了他的后路:“我已经让直升机回去了,没有我的指令不会有人送你下山。当然你也可以自己走下去,不过这么晚了,树林里什么东西都有,你可以自己考虑,我不勉强。”
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他也没什么可以考虑的余地了。
明诚僵着脸起身,那个Beta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门口,他在明楼的注视下僵硬地走过去,临出门前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晚安。”
明诚的脚步顿了一下,本着不能得罪这位明大公子的态度,礼尚往来地也回了一句“晚安”。
只是没有什么感情,听起来疏远得厉害。
明楼在房间里静静地站着,良久才开口:“你怎么看?”
“我觉得…不像是失忆,可能是催眠。”
“催眠?”
“是。没有什么办法能做到完全失忆,但是催眠可以选择性遗忘一部分事,就是麻烦一些,隔一段时间就要让人加大催眠力度。”
“是么。”
因为是背对的站着,后面的人看不到明楼脸上的冷淡猝然崩落,面色苍白,眼中翻涌起一片浓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会把该忘的都忘掉,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
他是真的忘记了,他看向这座建筑时眼中的惊艳,他面对他时流露出的紧张,他现在甚至都会不自觉地怕他。
他在怕他。
“他刚才说因为身体原因。”明楼轻声说,“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当年…”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毕竟风险还是存在的,如果真如我们所想,那对他的身体无疑会造成巨大的伤…先生!”
“我没事。”明楼抬手阻止了要过来搀扶他的人,“你下去吧。”
背后的人停了片刻,最后还是服从命令离开了。
明楼死死地摁住额角,头疼得像是要活生生裂开一样,那些决绝伤人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工具就该是工具,你不该拿对待情人的那套拿来对我。”
“听说明大公子要订婚了,恭喜。”
“我不是你的,永远不会。”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真想杀了你。”
头痛欲裂,眼前也是一阵一阵发花,冷汗顺着额角涔涔而下,那些话一句接着一句灌入耳中,但最后只留下了一句。
明楼,我恨你。
于是再也支撑不住了,像是抽掉了最后一块基石的高塔轰然倒塌,胸腔被苦涩填满,绝望如海水没顶。
推开房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床上的人皱着眉呼吸清浅,睡得不太安稳。
明楼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终是克制不住心中的酸涩,翻身上床,掀开被子把他抱在怀里。
空了五年的心口在抱住他的瞬间被填满,可紧随其后的就是更加蚀骨的痛楚。他从前就那么瘦,现在更是瘦得不成样子,抱在怀里几乎只剩一把骨头。
这五年他是怎么过的,明楼几乎不敢想,他收紧了手臂,一遍一遍轻吻他的脸。
阿诚,我该拿你怎么办。
因为药物的关系,明诚不会那么容易醒,被这样折腾他也只是有些不舒服地动了一下,一只手无意识地攀上明楼的胸口。
曾经也是这样亲密的姿势,明诚的手放在他胸口,软声说,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
再时候来,也是相同的姿势,明诚的手抵在他心口,恨声说,明楼,我真想杀了你。
鼻端闻得到他身上浅淡的沉香花味,明楼最后一个吻落在明诚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上,我想让你记起我,哪怕是恨我,也好过现在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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