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姿绰态

与尔靡之 8

sssiy:

三周年了。


又一个七夕愉快。^ ^






第二日早晨明楼系着衬衣扣子从房间踱出来时,明诚正推开门,面面相觑。他几乎一晚上没睡踏实,闭上眼就是明楼低头俯身嘴唇印在发旋,哑声道“怕你后悔”的语调,从心门凿出条缝来,洇洇晕出一汪热泉,辗转一夜。 


“大哥早。”他黑着两只眼圈,心虚地舔了舔嘴唇。 


“早。”明楼淡淡瞥了他一眼,皱着眉头捏鼻梁,显然也正被宿醉报复。 


早餐煮红米粥,去巴黎前明诚同阿香学过一手,甜稠而糯软,悠着小火煮一个清晨,等天色渐明。明楼坐在沙发上翻过一页报纸,日光清泠泠从楼梯上跌下来,一室热烈。 


仿佛同从前的每一日无甚分别。 




直到明台举着平板从房间晃悠出来。 


“他们俩合着伙欺负我,大姐你再不回来我真要死不瞑目了。” 


“大清早什么死不死的呀。” 


屏幕里明镜挽着发髻嗔怒,“明楼呢,叫他过来。” 


“大哥——”


“你小子少给我告阴状。”明楼正端着碗走到明台身后,一巴掌拍上他的脑袋,换上一副温良恭俭的神情转过镜头:“大姐早,吃了吗?” 


桌子另一头明诚没忍住笑出声。 


明镜原本就气他不打招呼突然从法国回来,还专瞅着自己去香港的时候,絮絮叨叨一路数落,陈年旧账一通乱翻,明楼只得低头垂眼连声应着,实在招架不来,偷偷给对面明诚使眼色。 


明诚放下咖啡,虚咳了一声,把平板转过来:“大姐,前天的会议报表收到了吗?” 


“收到了呀,”明镜终于止住话头,叹了口气,“还是我们家阿诚最懂事,最替我省心。” 


明诚憋住笑,得意洋洋抬眼瞥明楼。对方瞪他一眼,抬高音量慢悠悠道:“我教得好。” 


幼稚。 


明台嘴里塞了个包子趁乱溜了。等明诚好不容易哄好明镜关掉视频,日头已经升得高。昨夜的旖旎气氛终究还是被晒了干净,只横亘着无数突兀的答案,倒像幻梦一场。 


明楼哗啦搁下报纸,慢条斯理把眼镜取下来,歪头打量明诚。 


“谈谈?”他问。 


明诚两只手拿着盘子,勾脚把椅子归位,一言不发地走到他面前,倾身印下一个简洁的早安吻,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不谈。”年轻人果断答。 


明楼心满意足的重新拣起桌上的报纸。 


果然教得好。 


然而明诚在厨房叮铃哐啷一阵,把头探出来,一双圆亮眼睛水光潋滟地盯着他。 


“大哥。洗碗和熨衣服,选一个。” 


家庭结构已经开始坍塌了。 


“敢打我的主意?”明楼挑眉。 


目光对峙半晌,明诚瞪着狡黠又清亮的眼睛,突然一歪头,仿佛想起什么。 


“还是谈谈吧,大哥。”他诚恳道。 


“去年在巴黎我给你调了一瓶木质调香,广藿香和雪松,红茶基调。你说调香要藏拙,我反反复复试了半年,后来放在屉子里结灰。你一次都没用过。” 


明楼收回目光,不自然地抖了抖报纸。 


“熨斗呢?” 


明诚得逞,笑眯眯:“楼梯间,自己拿。” 




既是周末,明楼不乐意去公司,索性随明诚去书斋办公。立交桥上堵车,待车子终于挪进后院时,门口已然拄着一个梁仲春。 


对方显然正等得焦急,眯眼埋头看表,来回掂着脚。 


“他来做什么?”明楼捏鼻梁。 


明诚熄火,并不急着打开车门。 


“捐钱。”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回头示意,“你在车上等一会儿,我先下去。” 


明楼难得不反驳这个决定,十指交叉搁在腿上,往后坐上一靠,目睹车窗外明诚步伐轻快地走上前去。他很少有机会以这样全然旁观的姿态注视明诚,挺拔而且利落,敛着傲气,眉眼间却都是年轻得意,几乎不像当年自己身旁那个向来温润懂事的孩子。 


梁仲春是带消息来的。汪家眼见颓势,这几日听见风声,便急着把家里的字画转手,又不敢挂在拍卖行里,只得找别的路子。梁仲春当然不晓得其中利害,乐得捡个便宜,屁颠着来找明诚商量对策。 


两人交谈周旋着往屋里走,明诚落后一步,待梁仲春进门后,重又返回车子前。 


“大哥,”他拉开车门,微微俯身,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进去陪我演场戏。” 


明楼双手交叠,懒洋洋靠着后座上岿然不动。 


“报酬呢?” 


明诚伸出三个手指在他眼前一晃,被明楼挑眉瞪回去。 


“少拿对付梁仲春那套糊弄我。” 


明诚一愣,低下头犹豫片刻,迅速地挨了挨他的唇角。 


明楼压住嘴边的笑意,故作严肃地抬起眸子。 


“就这样?” 


明诚又一愣。 


“大哥。”低声闷闷道。 


明楼仍旧挑着眉,不饶他。 


僵持良久,明诚直起身,终于瞪回去。 


“真的不谈谈,大哥?”他压低声音道,“我记得两年前的圣诞节,我在你的那本辛波斯卡里夹了一纸法文诗,搁在壁炉上面。那天你参加学院的舞会,凌晨才回家,进屋倒头就睡。” 


明楼虚咳了一声,瞪他一眼,推开车门不情不愿迈出来。 


“小没良心的,净记仇。” 


“多谢配合。” 




明诚终于找到了破解食物链的方法。 


明楼自知理亏,全然放弃招架,不得不亲自开会泡茶买核桃。 


“你在南京那几年从来不联系我。十七岁之后我过生日你再没下过阳春面,后来连信也不回一封。可十岁时我的第一个生日,连日期都是你定下的。” 


“在巴黎的第一年你整天教唆我找苏珊约会,给我买一沓领结袖扣发型香水,好像巴不得我早日离家出走。” 


“这半年你早就把工作整理完打算回国,申请文件提前两个月就交上了,可我打那么多通电话,从来只字不提。” 


最后倒是明诚不好意思再开口。原本是开玩笑的小伎俩,一一细数起来却仿佛当了真,这些年逐渐稀薄的计较往心门上砸,叫人四肢发凉的懵然。分明是自己承担的爱意,进退舍求都没道理怪在他人头上,其中曲折也该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这般腌臢反而像是平白失了默契。 


明楼最后在半胁迫的旧账里认命地下完两碗阳春面时,明诚撒着葱花,终于还是内疚地摸了摸鼻子。 


“我也就是说说,其实没什么。你别真良心不安。” 


一室寂静,灯光疏落。明楼注视他,眉眼平展,毫无威势,目光温和又耐心,好像每一个字都收拢在心里。 


“以后不提了。”明诚连忙补充。 


他被明楼盯得越发内疚,解释不得,只得埋头吃面,鼻尖都冒汗,余光瞧见明楼拉开椅子走远又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牛皮纸盒。 


伸手推到他面前。 


“打开。”明楼双手交叠,平淡道。 


“什么?”明诚放下筷子,犹豫地停顿半晌。 




只是一个普通的牛皮纸盒,两秒钟便能掀开。明诚好像预感到什么,捏着呼吸,心跳突然开始撞。 


他闻到熟悉的红茶香调。 


迟缓地剥开纸盒,小小一只玻璃瓶,香水安妥地搁在最里头,底下压着他的法文诗,字迹有些褪色了,情绪却一分不洇。旁边一小叠祈愿帖,毛笔字,字体折皴横展,是他最熟悉的笔迹。年年的八月十八日,栖霞寺的落款,一张不落,把明楼在南京的那几年都括进去。 


吾弟明诚,喜乐长安,是故常念。 


明诚抬头定定的望着明楼,突然哑了声。 


明楼搁下面碗,叹了一口气。 


他说:“阿诚,过来。” 


明诚的肩胛骨瘦削,从小抱起来就硌得慌。然而这回年轻人全然忘了挣脱,任明楼抬手把他拥过来,严丝合缝,体温渡着体温,缓缓收紧。胸腔踏实地充盈对方的气息,仿佛心脉同源。 


能笑着说出来的委屈依然是委屈。 


可所幸是明楼。


“现在呢?”明楼把人往怀里紧了紧,右手扶住他的后颈,在耳边低声问。 


明诚喉咙哽得发疼,却不合时宜地笑起来,侧头挨上明楼脸颊,压低了嗓音。 


“好好好,我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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