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姿绰态

【杜方】河流如血(11)黑帮卧底AU

墨色琉璃:

(11)


杜见锋点着第三支烟,深吸一口,不露声色地打量四周。


他站在一家夜店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这里视野很好,大半个舞厅尽收眼底,任何靠近他的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他自己又十分隐蔽,很难被发现。


他在等着和新联系人接头,他已经给那个人发了消息,手机号很陌生,当然,这种情况一般不会用自己平时的号码,都会专门买一个新号,何况,就算用自己的号码杜见锋也不认得,警局里的人他几乎都不认识。


安全起见,他特意选了这个夜店,这是全市最鱼龙混杂的场所,三教九流的人都可能在这里出没,可以说,任何一张面孔出现在这里都不会让人惊讶。同时,这里的人对黑道白道都司空见惯,即使天塌下来他们也见怪不怪。


最重要的是,一旦发生意外,很容易混在人群中逃跑。


杜见锋的外套脏兮兮油腻腻,像这里任何一个不修边幅的单身汉一样,他把衣领竖起来,半张脸藏在衣领里。


他对这个新联系人不感兴趣,他甚至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他现在处境太危险,希望这个人足够可靠,如果碰巧是马汉山的内奸,自己就算彻底完了。


他叼着烟,掏出手机看时间,约定的时间马上到了,他们约定的暗号是,对方问:“请问现在几点了。”他回答说:“我没戴表,大概是十点差一刻。”


他抬起头,右边来了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驼着背,头发乱糟糟的,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脸,但是可以看到他敞开的外套里的黑色紧身衣和那条紧绷在腿上的牛仔裤。


类似打扮的人在这里并不少见,暗示着某种特殊职业,也有可能是来找一夜情的蠢货。


杜见锋眼角余光中发现他在靠近自己,他希望这是那个联系人的伪装,不然的话如果被缠上,他可能会错失接头的机会。


那个人缩着脖子朝他凑过来,他不耐烦地想骂:“滚。”却听那个人问:“请问现在几点了?”


声音刻意掩饰过,沙哑而低沉,但还是熟悉得让他心头一颤,他惊愕地抬头看去,半截香烟从嘴里掉到地上——乱蓬蓬的刘海下,是方孟韦机警凌厉的眼睛。


杜见锋呆愣片刻,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戴表,大概是十点差一刻。”方孟韦微微一笑,朝他点点头,只说了一句:“是我。”


杜见锋只觉得自己太阳穴嗡嗡直响,血液疯狂流动,方孟韦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他一瞬间就全明白了。


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疯狂地搅动着他,喜悦、兴奋、担忧、愤怒……最后归为一种冰冷入骨的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方孟韦!


他转身往外走,方孟韦不声不响地紧紧跟着,他头也不回,一直出了夜店,拐进一条幽深的巷子,然后靠在墙上等着。片刻之后,方孟韦走到他面前。


光线非常昏暗,只能勉强看到对方的轮廓,即使这样也可以看出方孟韦的背重又拔得笔直,他的呼吸略微急促,但尚算镇定。


“今后我就是你的联系人。”他说。


杜见锋令人恐惧地沉默着,空气里带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方孟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崔叔的事我也知道了,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联系人,以后,希望我们能好好配合,完成任务。”


杜见锋的身影终于动了动。“谁的主意?” 他哑着喉咙问,方孟韦说:“我哥请示上级领导之后做的决定。”“哦,”杜见锋说,“他还真是你的亲哥,对你太他妈好了!”


方孟韦脸色一变,叫:“见锋!”杜见锋一拳砸在破旧的墙上,压着嗓子吼:“他忘了上一个联系人是什么结果吗!他死了!死了懂吗?被活活打死的!你呢!你会有什么下场!”


“杜见锋!”方孟韦厉声说,“我也是一名警察,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既然是危险的工作,没理由只派给别人不派给我!”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杜见锋骂道,“你个生瓜蛋子懂个屁!跟踪马汉山还被抓住,要不是老子你都死了几回了!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别来拖老子后腿,回头把老子也给暴露了!”


方孟韦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攥紧了拳头说不出话。杜见锋终于骂够了,停下来呼哧呼哧喘气,却听方孟韦低低地说:“我会小心,再也不会那么鲁莽,大哥也会指导我,我一切都会按照指示做。——就算是,就算是被抓住也不会暴露你。”


杜见锋的心仿佛绞在一起,方孟韦性高气傲,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过话,而今天他这样做,却是为了做一样可能让他丧命的工作。


杜见锋长长地叹了口气,叫了一声:“孟韦……”方孟韦有点发颤地说:“没有人比我更可靠,也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不能冒险把你的事泄露给更多的人,所以才让我来……见锋,这么多年你都过着这样危险的生活,我也想和你一起……”


杜见锋鼻子发酸,他咬着牙把眼泪忍回去,回过身背对着方孟韦说:“当初我狠心跟你分开,你以为是为什么?不过就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不然的话,你大哥就算打断我的腿我也不会放手。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懂?你在这么危险的时候来做这个工作,万一……你,你叫我怎么活得下去?”


方孟韦看着他黑暗中模糊的背影,这历来是一个宽厚强壮的背影,仿佛天塌下来也扛得住,可是此时,却微微驼着,似乎被什么极为沉重的东西压着,一击即溃。


方孟韦知道他在担心自己,眼中涌起热辣的东西,迟疑了一下,他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了杜见锋。杜见锋的身体猛地一震,方孟韦侧过头把脸贴在他的肩上。


“对不起,见锋,”他柔声说,“我知道我做的不好,让你担心了。可是我也是一个警察,别人做得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保护自己,不会暴露你,也不会被他们抓住。大哥说了,办完这个案子,就恢复你的档案,把你调到没有人认得你的城市做一名光明正大的刑警。到时候,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你一起,我们再也不分开。”


杜见锋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回身把方孟韦紧紧地抱进怀里,哽咽着说:“你这个小傻瓜,你知不知道我宁愿死也不愿看你受一点伤害?你却偏偏要来做这样危险的事,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他低下头去吻方孟韦,吻得又仓皇又绝望,方孟韦仰着头,闭着眼睛,眼泪流进嘴里,无论谁的,都一样又苦又涩。


方孟韦的第一次任务完成的很顺利,他拿回了存着马汉山生意来往资料的U盘。方孟敖长出一口气,这是个很好的开端,以后,方孟韦会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经验。


平日里,方孟韦在日常工作的掩饰下,开始进行排查内奸的工作。他仔细比对所有人员的人事记录——家庭背景,学习经历,工作情况,日常行为,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可是工作进展不大,几个被他怀疑的人上报之后深入调查,都被证实没有问题。他和方孟敖讨论,方孟敖想了想说:“这方面,杜见锋可能更有经验,这样,你约他见一次,把资料给他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发现。”


方孟韦立刻联系了杜见锋,杜见锋很快回复说,还去那个夜店,定一个包厢,绝对安全。


方孟韦还穿着上回的衣服,怀里揣着手机,所有资料都被他下载到手机里了。他有意地先在舞厅里晃荡了半天,才迂回着接近包厢,见没有人注意,迅速打开门闪身进去,并立刻反锁上门。


他回身,杜见锋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神有点不大对。方孟韦没有在意,快步走过来说:“抓紧时间,我们开始吧。”


他在杜见锋身边坐下,掏出手机,却听杜见锋咳了一声,不自然地说:“上次就想说,你以后……别穿这样的衣服。”


方孟韦诧异地抬起头:“什么?”杜见锋的目光狼一样从他的胸口盯到他的腿,低哑地说:“太紧身了,衣服裤子都是,这样……这样不好,尤其在这种地方。”


方孟韦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脸微微一红,撇嘴说:“就是因为要来这种地方我才这样穿,我专门调查过的,要是穿得规规矩矩的,才要惹人注意。”


杜见锋说:“是,上次我根本没认出你。不过……不过……你这样太……太吸引人,要是有人骚扰你你说我怎么忍?”方孟韦用手机轻轻拍了他一下,又羞又恼地说:“胡说什么!你以为我是随便让人欺负的人?”


杜见锋说:“我知道你不是,但是只要别人用那种眼神看你我就恨不得挖出他们的眼珠子。”方孟韦气乐了,踹他一脚说:“行了,别废话了,快点干正事。”


杜见锋闭了嘴,紧挨着他坐着,看他在手机上操作,调出资料。


他们一边看一边讨论,最后看到孙朝宗的资料,杜见锋停了下来。


方孟韦看看他:“这个人?他非常干净,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杜见锋前后翻查半天,最后点点头:“是,他很干净,可是我觉得不对头。”


方孟韦皱眉:“为什么?”杜见锋说:“太干净了,就像是故意做的。”


方孟韦不说话,杜见锋看了他一眼:“跟他熟吗?”方孟韦点点头:“关系挺好的,他很热心,对我也很关照。”杜见锋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他直起身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突然问:“老崔出事第二天,你在我家接到的电话是他打的吗?”


方孟韦愣了一下,想了想说:“是。”杜见锋的心情焦躁起来,他勉强控制着,不想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于是,他冷冷地说:“你要清醒点,不要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


方孟韦觉得他的口气不大对,可是话没错,于是便没有计较,反而点头说:“我知道,我会留意他。”然后像想起什么,抬头叮嘱杜见锋说:“你不要到我家去找我,他最近常去,我怕他会认出你——他肯定注意到了我房间里你的照片。”


杜见锋敏感地发现方孟韦话里的信息,刚为方孟韦留着他的照片窃喜之后,他就立刻被嫉妒的毒牙咬中,脸色阴沉下来。


方孟韦毫无察觉地收起手机,说:“好,这次回去我会把所有你有所怀疑的人统统查一遍,特别是孙朝宗,我会特别关注他。”


说着,他看了看时间,站了起来,说:“是不是最好不要耽搁太久?我要不要现在就走?”


他以为杜见锋会送他,可是杜见锋坐着没动,他有点意外地低头看他。杜见锋半张脸藏在阴影里,表情古怪,令人望而生畏。


“见锋?”方孟韦诧异地叫,杜见锋慢慢站起身,淡淡说:“其实,不用走得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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